国宝知音: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著名主持人任志宏献声解读,聆听国宝背后的文明故事。
最近有个句式在社交媒体上比较流行:你要写____,就不能只写____。
横线上的名词适用对象广泛,可任由写的人纯纯“脑洞大开”“自行填空”。
至于这个句式的出处如何,咱不去过多探究;仅从对应本期主题来看,形式上倒是有几分适合。
当每年太阳达到黄经30°时,“雨生百谷”,传统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如期而至。今年的这一天,恰好就是今日(4月19日)。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能只写“谷雨”,主角又该是谁呢?是春风化雨的清润?百花竞芳的娇艳?还是新茶入喉的爽利?
非也。
没想到吧,本期《物现文明》给出的答案是:汉字。关于其中渊源的千丝万缕,且听我们慢慢道来。
传说很恢弘
中国的传统节气有二十四个之多,为何独谷雨与汉字相关,这要归功于我们这位名叫仓颉的祖先。
仓颉造字,是一个流传千年的著名历史典故。先秦时期《世本·作篇》中记载:“仓颉作书,仓颉造文字”,这是文献史料首次对仓颉造字之说的明确;随后的东汉《论衡·骨相》中也记载道:“仓颉四目,为黄帝史。” 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仓颉是黄帝身边的一位史官,生有重瞳四目。
据悉,在仓颉造字之前只有结绳记事;当黄帝统一华夏之后,发现用结绳记事的方式,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日益增长的内容记载需求,于是便命令仓颉想办法,创造一种新的文字体系。而仓颉本身就是个很聪明的人,身为史官,平时在负责记载的时候,他就会不断地去想新的办法记录史实。受命之后,他更是在洧水河南岸(今天的河南地区)的一处高台上筑屋居住,只为专心致志地造字。
历经长期观察和苦思冥想,终于在受到鸟兽足迹与猎人解释的启发后,仓颉茅塞顿开: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特征,只要能抓住事物的特征,画出图象,大家都能认识,这不就达到目的了吗?
这就是造字之始。从此,他便仔细观察各种事物的特征,由此造出了许多象形字,成为发明汉字的始祖。
《韩非子·五蠹》中载:“古者仓颉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者谓之公,公私之相背也,乃仓颉固已知之矣。”即作者认为仓颉作书是为方便大众,大公无私的体现。或许正因如此,就在仓颉造字成功的那一刻,他的举动感动了上天,落下了一场谷子雨,这便是《淮南子》中记载的:“天雨粟,鬼夜哭”。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后来百姓们固定以这个时间来纪念仓颉,成为了节气谷雨的一大由来。
浪漫照进现实
一转眼,白驹过隙。当古代传说的浪漫照进现实——2010年,为促进联合国六种官方语言平等使用,推动语言和文化多样性,联合国启动了“语言日”项目,并将“中文日”定在中国农历二十四节气的“谷雨”,以纪念中华文字始祖仓颉造字的贡献。每年的这个时候,联合国及世界各地都会举办各类庆祝活动。
中国古代神话传说往往叙事恢弘,令人遐想联翩;但回归到历史真相与学术研究上,必须承认,汉字的诞生不会是某一个人的全部功劳,而是一类由无数个“仓颉”们组成的先民群体。
正如鲁迅先生在《门外文谈》中所说:“但在社会里,仓颉也不止一个,有的在刀柄上刻一点图,有的在门户上画一些画,心心相印,口口相传,文字就多起来,史官一采集,便可以敷衍记事了。中国文字的由来,恐怕也逃不出这个例子。”
既然今天我们从谷雨开始探究汉字的诞生源头,那必然是离不开甲骨文的,它是迄今为止中国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成熟文字系统。而本期《物现文明》海报上的关键字,就“隐藏”在接下来要认识的这件“明星文物”里。
这是殷墟博物馆展出的一件晚商时期嵌绿松石刻辞骨柶,也是目前唯一一件经过科学发掘出土的刻辞骨柶。其长25厘米、宽3厘米,于2005年在河南安阳安钢M11大墓中出土。骨柶上刻辞:“壬午,王迍于(塞),田于麦麓,获兕,亚易(赐)……”
晚商 嵌绿松石刻辞骨柶 殷墟博物馆供图
将这一行文字翻译成现代的大白话,一幅原始气息浓厚又生动无比的画面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商王带领他的军队浩浩荡荡去召塞巡视。他们进入麦山山麓,捕获到了一只长有锋利尖角的猛兽“兕”。商王不仅对下属官员亚进行了赏赐,还命人将此事用文字记录下来,同时镶嵌上珍贵的绿松石彰显权威,其欣喜之情可想而知。
是收获非奢侈
巧合的是,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也藏有一件被学界称为“宰丰骨”的嵌绿松石狩猎骨柶。其出土时间比较早,系1899年左右。更有意思的是,这块骨柶与殷墟博物馆展出的那块,其实记载的是同一件事,只不过记载者不同——前者是名为宰丰的近臣(宰丰骨由此得名),后者则是随商王打猎的其他王臣。两者因缘际会,相隔百年先后重见天日,成为文字学与历史研究的重要学术双证,可谓交相辉映、意义非凡。
看到这里,不知诸位是否意识到,从普通兽骨到珍贵文物,完全是由于文字载体的身份,打破了天差地别的距离,刻骨,铭心。而当年商王之所以会命人记载下这些文字,大抵正是因为有所“获”。
获,“获”是由多个繁体字合并简化而来的简化字,其繁体有“獲”“穫”两个。“獲”最早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古字形像用手捕获了鸟,本义指猎获禽兽,引申为得到。在收获植物如庄稼的意义上,又造“穫”,也用“獲”。到汉字简化时,“獲”和“穫”都简化为“获”,但在书法及阅读古文时,这几个字都还是有着相当区别的,需要引起注意。
征服并收获猛兽令商王心情大悦,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其实他的快乐似乎也很简单。回过头扪心自问,对于今人而言,认识文物、回顾文字起源又让我们获得了什么呢?尤其是在世界多元化、生活快节奏、互联网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提笔忘字的情况并不鲜见,甚至连静下心细细阅读一段文章,都好像成为了一种奢侈。
文字,会成为现代人生活中熟悉又陌生的存在吗?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