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84年前(1932年),林风眠一篇名为《美术的杭州》发表在《艺术丛论》杂志上。这篇文章梳理了过去、“现在”杭州的艺术成就:雕刻、浮屠、园林以及艺术教育,并展望了这座城市未来的发展。言之凿凿,如今看来竟然确实实现了大半。
G20峰会召开在即,藉此,我们推出一组特别报道——“美术的杭州”,从良渚文明,到西湖画韵、浙派文脉、国美传薪、石窟绝唱、金石印学六个方面,展示美丽中国之杭州韵味,以飨读者。
张宗苍 西湖图
先前提到《美术的杭州》一文,林风眠曾经在文章开头的释题中这样写到:
我们谈到杭州,就立刻会想到西湖,唐代的白乐天也告诉我们:“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在此湖。”这因杭州的精髓不在城市,而在西湖。所以我们的题目虽是“美术的杭州”,在我们的心目中,则不期然而然地就成为“美术的西湖”了。
提到杭州,就不得不提起西湖,几朝几代的文人墨客都愿意将这般湖光山色留驻心中、绘诸笔下,至今我们依旧能从这些画中体会彼时的风光,感受历史与当下的变迁。
离开掩埋于黄土间的良渚古城,我们的列车下一站便是杭州韵味的“中心”——西湖,来看看戴进、董邦达、张宗苍、郁希范等等,他们笔下的西子湖究竟有多美吧!
明·戴进 春山积翠图轴
中国的绘画传统中,题材的选择往往带有某种承继性和经典性。杭州西湖的山川景致即是重要的山水画母题,沿续时间至少从北宋迄今。
明代前期“浙派”的开派宗师戴进、明代中期“吴门画派”的开派宗师沈周以及晚明“松江派”的领袖董其昌、“画中九友”之一的李流芳、“武林派”的领袖蓝瑛以及和西湖山水有着密切关联的陈洪绶、清前期“娄东派”的领袖王原祁、极受乾隆宠遇的学士画家董邦达以及道光、咸丰年间颇具影响力的戴熙,这些画家对西湖山水图均有各自的创作体验,极具典型意义。
西湖的山水图,从南宋以来已逐渐成为西湖文化的重要内涵,在明清时期更是发展为传播西湖文化的有力载体,西湖山水图的创作也因此达到了空前的繁盛。
缘起的西湖
唐至北宋
有关西湖文化的兴起时间是在唐代,长庆年间(821-824年)白居易,在杭州刺史任中曾作过一首《杭州回舫》诗,其中就有“欲将此意凭回棹,报与西湖风月指”的诗句。
“西湖”的命名,最为重要的原因是随着隋代京杭大运河的开凿,在湖的东面形成了一道防海潮大堤,从而人为加速了它从自然的泻湖到人工湖——“西湖”的形成。此后,杭州城区逐渐发展到湖东,所以人们称之为“西湖”。
唐以后的五代十国时期,中原板荡,非常遗憾的是,吴越时期没有遗留任何绘画实物可资验证,甚至连与西湖绘画相关的文献资料也失之阙如。
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吴越最后一代君主钱弘俶纳士归降,吴越的首府——西府也随之成为两浙西路辖制的一个州——杭州。遗存的几则有关北宋西湖山水图的记载,当时用水墨来表现西湖山水已属常见。
西湖终年水气笼罩,且江南多阴雨天气,西湖周围的山川树石常掩映在烟霭之中,用水墨来表现十分融洽。此际的西湖山水图虽然显露出了与文人的密切关系,其效果却“终是欠峰峦”、“状总非”抑或是“费尽丹青,只这些儿画不成”,显然还不能令人感到十分满意,在状物抒情方面还达不到诗词的高度。
极致的西湖
- 南宋 -
南宋时期,西湖仍然是城内居民的主要饮用水源,也是城内外运河水系的补给水源,所以政府对于西湖水域的管理一直给予足够的重视。
“大抵杭州胜景,全在西湖”
“西湖天下景,朝昏晴雨,四序总宜,杭人亦无时不游”
南宋的西湖已完完全全融入了杭州的城市生活,西湖绘画获得重大发展,西湖文化也迎来了历史上的第一个兴盛期。
南宋·夏圭 西湖柳艇图
南宋初年,南北众多的画家汇聚于杭州,并在南宋画院中任职。李唐是开启南宋山水画风的关键人物。李唐之后,南宋画院的三大山水画家——刘松年、马远、夏圭均擅画西湖风光,其中刘松年和夏圭则是南宋画院培养出的杭州本地籍画家。
《西湖四景图》流传至今,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此图截取了一些标志性的季节景物,如桃花垂柳、纳凉水阁、秋山红叶及松柏雪竹,并配以点景人物的季节活动,笔致分明地描绘出了春、夏、秋、冬的西湖美景。
春景
夏景
秋景
冬景
刘松年的《西湖四景图》流传至今,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此图截取了一些标志性的季节景物,如桃花垂柳、纳凉水阁、秋山红叶及松柏雪竹,并配以点景人物的季节活动,笔致分明地描绘出了春、夏、秋、冬的西湖美景。
据记载,马远、夏圭两人也画过不少与杭州尤其是西湖有关的山水图,如马远曾画《西湖小景图》、《放鹤图》和《怀鹤图》等作。夏圭所绘的西湖山水图,记载中有《西湖春雨图卷》、《西湖柳艇图》。
南宋·夏圭 钱塘秋潮图
以南宋画院画家为主体的突出表现,造就了西湖山水图的第一个兴盛期,南宋西湖山水图在状物的细致与真实展现上达到了后世难以企及的高度,至今令人叹为观止。
式微的西湖
- 元朝 -
南宋灭亡后,作为旧国故都,杭州继续保持着江南文化中心的地位,因元代守令治西湖者无人,湖遂废而不治,西湖风光不再,西湖的绘画也陡然衰退。元代存世西湖山水图阙失,在元代前期的二三十年中,有关西湖绘画的记录也寥寥可数。这恐怕与西湖湖面淤塞、湖景大为减色有关。
个性的西湖
- 明朝 -
到了明代,由于杭州不再是故国旧都,没有众多的显贵聚集于此,于是一些品阶稍低的中下层文人仕宦、退隐清流甚至包括外地的一些富商巨贾都得以在西湖山水间修筑自己的园林。
清代李卫主持修纂的《西湖志》“园亭”条记载,晚明文人的园林涵括了其中很大的比例。在西湖景观得以基本恢复、西湖文化多样发展的明代晚期,西湖山水图呈现出了继南宋之后的第二次兴盛。
戴进 洞天问道
《西湖游览志》的作者田汝成曾经这样感叹:
西湖赋、西湖图,俱难得佳者,盖摹景则滞,离景则虚。惟戴文进西湖图稍稍超脱。
在明代初期的画家(包括“浙派”画家)中,戴进是描绘西湖山水图最多,也是最受人称颂的一位。
手卷 设色绫本 乙巳(1485年)作
款识:山鸟乱啼泥滑滑,归心游兴两蹉跎。东邻竹叶西家醉,雨里桃花地上多。环翠园林非旧观,踏青儿女有新歌。故人慰我须频见,十四年来一再过。去春游杭雨 中,因刘君邦彦所寄韵答此。今为是图,颇近西湖山水,辄书卷末云。乙巳沈周识。
钤印:煮石亭(白)、启南(朱)、石田(白)
沈周曾经说过:“山水之胜,得之目,寓诸心而形于笔墨之间者,无非兴而已矣”,与戴进相比,沈周更为注重对描绘景物总体氛围的强烈感受,而不是具体物象上的肖似,他的西湖图并不能给人以实景的契合,注入了画家更为丰富的情感,包含着画家对以往山水经历的回忆想象。西湖山水图成了画家表达意兴的方式,画家开始成为山水的主人了,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除沈周外,吴门四家中的文徵明(1470-1559年)、唐寅(1470-1523年)都画过西湖图。除此,董其昌笔墨的西湖、蓝瑛古意的西湖、陈洪绶怪诞的西湖……晚明不少画家画过与杭州西湖有关的山水画。明代的西湖山水图开始呈现多样的趋向。
经典的西湖
- 清朝 -
西湖山水图的绘制也在清三代时期再度达到兴盛。尤其是康、乾两帝的南巡,促使众多画家(包括大量宫廷画家)参与了大量的西湖图绘制。
然而对于西湖图的描绘在清代中后期无可挽回地衰退了,虽然代不乏人,留存下来的西湖图实物为数不少,但是由于程式化的积习难返,陈陈相因,画家们大都只在空洞的图式与笔墨技艺之中寻求满足,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在绘画中表达自己面对西湖山水时的那一份真实感受。
戴熙 西湖清夏图
作为生长于杭州的画家,戴熙对于家乡的山水情有独钟,他或许是清代中晚期描绘西湖山水图较多的一位。仅在他的《习苦斋画絮》中就著录有数十幅之多。戴熙的西湖图由于融入了他对于西湖山水多年的真实体验,因而他的画作可称上乘,确实达到了清代中晚期西湖山水图的较高水准。
董邦达或许是历史上绘制西湖图最多的一位画家,其一生所绘的西湖图应不下百幅,仅《石渠续编》和《石渠三编》两书中就著录有数十幅他的西湖图。董邦达的西湖图更是因乾隆帝的欣赏而成为一种经典样式。
明·戴进 春山积翠图轴
湖山无恙,景物依旧,有关西湖的画图也将随着西湖山水一起持久延续。最后,送上郁希范的西湖胜景图册,难得一见,望各位读者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