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著名美术教育家和油画先驱颜文樑

       颜文樑，字栋臣，1893年出生于苏州干将坊的一个绘画世家，父亲颜纯生是近代国画大师任伯年的入室弟子。颜文樑自小就受到他们的影响，爱上了绘画艺术，并显露出优异的艺术才华。当时另一位绘画大师吴昌硕曾赞许过他的画“高深独到”。他16岁时考入上海商务印书馆当艺徒，学习铜版印刷技术，且边工边读，学习水彩画和油画。19岁时从父命回苏州潜心自习油画，自己动手试制油画材料、颜料，他的第一幅油画《石湖串月》即用鱼油加松香水调以色粉画成。24岁时应上海来青阁书坊约稿，作苏杭锡名胜的水彩风景画16桢，经商务印书馆以三色版彩印，广为销行，崭露头角。

       自20岁起，颜文樑先后在苏州贝家办的小学和振华女学、吴江中学、太仓省立四中、苏州第二女子师范、苏州第一师范学校等校任图画教员。江苏省机关报苏师范学校的校史资料载，颜文樑于1920年至1927年间，应杨达权校长之聘，任二女师美术教师。当时由于原任图案教师患病，颜先生来校上图案课，后来，学生喜爱油画，颜先生就兼油画课。颜先生悉心指导学生画图，很多学生对图画产生了兴趣。二十年代的二女师是比较保守的学校，男教师和女学生课余不能接触，学生要颜先生指导画图，都得通过舍监传呼，安排在指定的地点会面。颜先生为了不耽误学生的学习，总是午饭后就到宿舍旁的会客室，等候学生。因此，学生都很尊敬他。

       年青的颜文樑兼课好几个学校，收入增加了，所能购置的油画书籍、颜色材料也多了，在艺术上不断探索，创作了许多出色的作品。如1919年创作的粉画《岳父坐像》，1920年创作的粉画《厨房》、油画《卧室》，1921年创作的粉画《肉店》等，具有那个时代的气息和江南地方的风俗人情。据人回忆，其中有的作品曾送到上海，选拔参加国际博览会，但是有些人嘲讽他，连西洋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画什么西洋画。于是，1919年他与东吴大学、杨左匋等6人共同发起“苏州美术画赛会”，这是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第一个全国性美术展览，以“提倡画术、互相策励、仅资浏览、不加评判”为宗旨，此后每年元旦在苏州举办，历21届而未间断。1922年，与志趣相投的好友胡粹中、朱士杰等人，在画赛会的基础上，于苏州饴园创办“苏州美术会”，颜文樑为会长，胡粹中任主任干事。

       学校美术师资的紧缺和社会对美术教育的需求，使他决心创办美术学校。1922年7月，他与胡粹中、朱士杰等人暂借海红坊律师会所，试办暑期图画学校，此举成功后，于9月在沧浪亭的前府中学旧址创办“苏州美术学校”，颜文樑为校长，这就是日后蜚声国内的苏州美专的前身。颜文樑与胡粹中、朱士杰亲授素描和色彩，由于当时在苏州学习西画尚为新鲜事物，三人名声鹊起。因为苏州方言读“颜胡朱”与“眼乌珠”音近，于是“眼乌珠”一时成为美术学校的代名词不胫而走。1927年美术学校迁入沧浪亭，园内房屋山石由校董吴子深捐资修葺，苏州美术馆也同时设立。

       1928至1930年，颜文樑在徐悲鸿的鼓励和帮助下，赴法国留学，师从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校皮埃尔•罗朗士教授学习油画。次年，他随身携带的三幅作品，粉画《画室》、《厨房》和油画《苏州瑞光塔》均入选巴黎春季沙龙展览，《厨房》还被授予法国国家沙龙画会荣誉奖，由法国的教育与文化部长亲临颁奖。留学期间，他考察研究了西方艺术，创作了大量的油画风景，而且省吃俭用，自费为苏州美术学校购置图书上万册和希腊、罗马及文艺复兴时期著名雕塑石膏复制品近500件。1931年颜文樑学习期满回国，继续悉心办学，再次由校董吴子深慷慨解囊，在沧浪亭东侧建仿罗马建筑式样新校舍，1932年落成，其教学条件一时成为全国美术学校之最，同年获教育部批准以大专院校立案，正式定名为“苏州美术专科学校”，成为当时全国最为著名的美术学府之一。1933年，徐悲鸿应邀赴法、苏等国举办画展，行期有一年余时间，委请颜文樑代中央大学美术系主任，颜每周去南京三天，为中大学生讲授素描及油画课。

       1937年，日本军国主义全面发动侵华战争，苏州沦陷，美专校舍被日军占为军营，惨遭践踏，颜文樑辗转流亡至上海“孤岛”，租房开办苏州美专沪校，唯靠售画所得苦苦支撑。他多次拒绝日军要其回苏复校的威胁利诱，表现了民族气节。抗战胜利后，他回到满目疮痍的沧浪亭着手复校工作，直到全国解放。

       新中国诞生后，揭开了颜先生艺术生活的新篇章。1950年，在他的倡导下，苏州美专在全国率先创办动画科，为新中国培养了第一批动画专业人才。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苏州美专与上海美专、山东大学美术系合并为华东美术专科学校，先迁无锡，后迁南京，成立南京艺术学院，颜文樑任中央美术学校华东分院（后改为浙江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他为浙江美院和上海多所院校讲授透视学和色彩学课程，根据自己长期的绘画实践，总结创造了“油画用笔八法”，出版了《美术用透视学》、《颜文樑画集》等著作。这一阶段也是他油画创作最为活跃的时期，热情洋溢地创作了《嘉兴南湖夜色》、《人民大会堂》、《天坛》、《中山公园》、《北海公园》、《西泠远景》、《三潭印月》、《虎丘》、《水城门》、《双塔》、《苏州留园》、《国庆十周年》、《人民大道》、《浦江夜航》、《百果丰收》等许多作品。1960年颜文樑当选为上海市美协副主席，1963年与刘海粟、林风眠共同领衔在香港举办“上海名家油画展览会”。“文革”中颜文樑被冠以“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受到批斗，但仍保持着艺术家的清醒和骨气，他常常宽慰夫人蓉珍，也对人说：“指南针难免动荡不安，一旦静下来，却准确地指向既定的方向。”但他对那些费尽心血买来、运来、保护下来的石膏像毁于一旦，非常痛心。

       粉碎“四人帮”后，已是耄耋之年的颜先生重新焕发了艺术青春，每日作画不止，创作了《春光好》、《夕阳明》、《载月归》、《朝气新》等风景组画，出版了《色彩琐谈》。他还担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浙江美术学院顾问等。1982年，颜文樑九十寿辰，他的个人画展先后在中国美术馆及上海、杭州展出，《颜文樑从事创作八十周年纪念活动》和《颜文樑学术研讨会》也同时举行，成为当年美术界的一大盛事。1988年5月1日，96岁的颜文樑在上海逝世。

       在将近一个世纪的生命旅程中，颜文樑把毕生的精力倾注在中国现代美术教育事业和对油画艺术的传播、研究、创作之中。他在总结自己一生经历时曾经说过：“我一生有两个最大的幸福，一个与青年学生在一起，一个是与艺术在一起。”亲聆过他教诲的学生不计其数，其中许多成长为艺术领域出类拔萃的杰出人才，如著名的油画家董希文、莫朴、俞云阶、李宗津、费以复、罗尔纯和著名国画家杨之光、卢沉等都曾在苏州美专求过学。

       莫朴先生评价说：“颜文樑先生创办的苏州美专和刘海粟先生创办的上海美专，都比国立的美术院校创办得早，而且遭受过不少波折和打击。苏州美专在创办之初，没有经费来源，一切费用全由颜文樑先生以及胡粹中等先生在其他学校兼课和卖画的收入来开支，即使后来得到吴子深先生的资助，颜先生也是自己带头节衣缩食，把一切财力物力用之于学校，从而把它建成了一个有一定规模的美术学府。”“他熔中西画法于一炉，意境深邃，自成一格，这是颜先生艺术上的最大特色。他主张‘艺术应形神兼备，以形写神，要使人们看得懂，有看头，有情趣，应给予人民真善美。’他坚持写实的画风，他对画总是悉心刻画，情趣盎然，严谨且毫无做作之气，舒畅感人，他的这些作品已成为我国艺术宝库中的珍贵财富。”

       颜文樑对故乡苏州充满深情，在生命的最后岁月里，他在上海家中，凭着印象记忆，画了许多以苏州和沧浪亭为题材的油画作品，如《枫桥夜泊》、《石湖串月》、《月夜泛舟》、《沧浪美》、《沧浪夏夜》等。他嘱咐晚辈在他生后要把画作捐赠给苏州，并亲自圈定了作品目录，其中就包括他心爱的《厨房》。有幸的是笔者于1995年底调任苏州市文化部门工作，听到颜文樑的学生、老画家尤贤泽被桑梓之举。在苏州市委、市政府的重视下，颜文樑纪念馆就设在他亲手创建的苏州美专仿罗马式大楼旧址上，吴作人艺术馆建在定慧寺巷双塔旁、由著名建筑学家戴念慈先生设计。因为美术馆、名人馆首要的是珍贵藏品，1996年盛夏酷署，笔者带领两馆筹备工作的负责人和画家们奔波于上海、北京之间，拜访颜文樑其子颜振康夫妇和吴作人的夫人萧淑芳先生，当时颜先生已去世七年之久，吴作人先生重病缠身。圆满完成捐赠后，经精心筹备，1997年1月18日和5月28日颜文樑纪念馆和吴作人艺术馆隆重开馆，两位大师的生平事迹和代表作品永远陈列于馆内供后人瞻仰。这是当年苏州美术界的两件盛事。（作者：高福民  苏州市吴文化研究会顾问）